第 3 章

地看向身邊之人。“那是自然。”身邊的紈絝子弟混不吝地一笑,舔舐了下牙槽:“待時機成熟之際,那便隻有朱弦儘斷,人心散亂了。”衛儀輕笑一聲。“衛兄還曾記上回在師傅那兒繃斷琴絃的那人?”怎會忘懷,衛儀暗道。那也是個有番天賦的人,隻歎惋於琴絃繃斷、師傅龍顏大怒,怒斥其技、疑其誠心,由此被勸歸家,不複鼓琴。”一會兒衛兄就瞧著,看那白玥菡驚慌失措就成了。“........夏山如碧,海天雲蒸。白玥菡稍作休息,撫...-

晚間,白宅。

河漢微明星乍稀,碧蓮香濕沁人衣。

三三兩兩個人在那庭院坐著,手搖蒲扇,拿著那晶瑩剔透的果兒。

竹蔭綠水間,蟲鳴竹深密葉處。

......

“菡兒,汝今日學琴之功如何?”

白玥菡坐在那月影下,似是在感受那羽蟲飛揚。

古人常雲心如風露,夏夜亦涼。

白玥菡沉吟片刻,剛欲鼓琴之際

——人聲倏忽響起,與清淮明月不稱。

.....

竹影疏疏,庭下如積水空明。

白玥菡不見那交橫藻荇,話裡懨懨:

“尚可,感謝陸姊姊關心。”

問話者聲音明亮若泉,應是陸芳蕙所言。

對方輕輕一笑。

.....

正值三伏,其餘年紀尚小的孩童好捉蛐蛐,笑著鬨著便拋入了深深竹林間,惟留白玥菡在此處。

不遠處還有人在下棋,隻是這當口,這地兒就隻剩了二人。

白玥菡耳中還能隱聞樹葉簌簌,蟲鳥之鳴。但恕她眼盲,不能瞧見那流螢撲扇,實是可惜。

“近日,白公都在汝那處?”

自然之和諧音韻裡,陸芳蕙複問曰。

白玥菡有些許不悅,皺了皺眉,但還是如實作答:

“未曾。爹爹興許是忙於公事罷。”

可對方卻不肯作罷,似是發覺有趣,話裡帶了根綿綿的刺:

“汝說,你爹爹有無可能尋到個新人?”

怕白玥菡不懂,她嗔:

“這世上年輕貌美女子甚多,吾好怕你爹爹移情。”

......

白玥菡曉得對方欲難己矣。

聞此,她按兵不動,卻是微微一笑:

“世上有情郎那麼多,陸姊姊何苦在吾爹爹一棵樹上吊死?”

白玥菡未曾見過陸芳蕙的樣貌,但從仆從口中對其閉月容顏略知一二。

談吐間,縱使看不見,她嘴角仍掛淡笑。

話裡有話。

陸芳蕙饒有興趣:

“汝對白公不滿?”

白玥菡悠悠抿了口嘴邊的淡茶:

“小女未曾言此。”

陸芳蕙笑了:

“汝倒是好一派輕鬆模樣,吾料汝也不願講。”

沉沉夏夜蘭堂開,飛蚊伺暗聲如雷。白玥菡憑著那方位,隨手撚死了隻飛蟲。

“吾瞧著陸姊姊對爹爹也並非一派忠心罷。”

她也笑了,依舊一副純良模樣。

“賬本薄、登記處。”

“姊姊汝說吾應是先同爹爹講吾大齊財政虧空,還是應講貂蟬出塞?”

陸芳蕙緩緩搖扇的手停了停。

“吾倒覺得菡兒兩者都不應說。”

從晶瑩剔透的水晶盤裡撚了顆果,她意味深長:

“菡兒抄書甚多,應講那哪吒鬨海纔是。”

——一語雙關。

白玥菡不留闕漏地略彎眉眼。

“不敢言多,姊姊謬讚。”

.....

荷風送香氣,竹露滴清響。

遠處,幾個急停急走的身影漸漸近了——

“吾今日捕到四隻蟈蟈,汝乎?”

“五隻!”

孩童清脆明亮的聲音在夏夜裡響起,白玥菡巧妙地止住了話頭。

“天色已晚,姊姊也快去休息罷。”

陸芳蕙起身,看了眼已然站著筆直的女子:

“不喚仆從?”

白玥菡禮貌頷首:

“吾一人尚可摸索至閨房內。”

不多言,陸芳蕙也點點頭,轉身即走。

“姊姊晚安。”

“菡兒晚安。”

.....

夜深人靜,白玥菡獨自一人,悠悠漫步於石路。

她一盲者,身側也無一仆從,就這麼摸索著,緩緩前行。

竹柏隨風動,青石路上響。

無人擔心她的安危,她也不心急,循此閒庭信步。

遙想學琴之初,白麒嘗欲尋仆從輔佐白玥菡。未曾想女人驀然發怒,茶杯茶碗皆碎一地。

——“又非不肖之人,吾何須他人照顧!”

僵持之際,白玥菡之意格外堅定。

拗不過這個女兒,白麒也便隨她去了。

邁過碎石坡,荷之清香聞於鼻。

白玥菡知曉是離那庭院近了,遂放寬心。

此庭院為金釵之年為賀自己鼓琴之才而建,庭中有一池荷花,庭外是白牆黛瓦。

白玥菡摸索、感那涼月、追那夏風、緩緩拾階而上。

.....

此下清夜無塵,月色如銀。哪怕僅僅是受著月光,白玥菡都陶醉於這無人的寧靜。

風吹竹林,萬籟俱寂,竹影簌簌,似連鳴蟲都息了聲。

“咚——”

卻聽祥和間,傳之於耳一聲分外明顯的巨響

——靜意不堪被攪亂。

.....

此處白牆外即是街市,人來人往,常有土匪入室一事。

白玥菡當即放緩了腳步,扶著那竹子,就此一頓。

寂靜月夜下,風吹草動皆可聞。她立馬屏息斂神,細細地聽著那方的動靜。

白玥菡知自己一盲女,若真是土匪入室將手無縛雞之力。

她當下摸索四下裡,從土中拿起一卵石。

熒熒月光,女人握住石頭之手似白玉。隻要伺機而動,她則可掌控全域性。

竹葉輕揚,寂寥無音。

無聲持續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後,靜謐的夜色裡,慢慢傳來了一陣隱隱的□□聲。

“嗯.....嗯......啊.......”

那大抵是一男子的聲音,語調清亮乾淨,如鳴佩環。

白玥菡頃刻間有些怔愣。

.....

那土匪,大多是半路舍學之人,生得粗獷,不講章法。

可如今聞於耳之聲,不似印象裡那般粗鄙,也並非逾牆之喜。而是一種痛苦之隱忍之...

——悲鳴。

白玥菡被此意微一震悚。

無其故,隻因這聲,實似傷後哀急。

俟少間,卻聽那方仍無四處走動之意。仿若倒地不起,未複聞一句。

白玥菡四下權衡——若自己就此貿然上前,彼為歹,則難免有性命之憂。

但若就此僵持,彼為傷者,則白白費其性命。

有道是:暗香疏影生輝,左右為難心境難解。

猶豫須臾間,白玥菡還是握緊石頭,欲上前去。

.....

陌上枝軟,一踩即斷。

白玥菡小心翼翼走——就此藉著那竹林,離聲源處逾近。

心形悸動甚速,她不覺嚥唾。

漆黑一片,女人摸索而前,碰及此人。

是人約莫已昏厥已,蹲下觸及,一動不動,惟有鼻息。

——應不是歹人

白玥菡舒了一口氣。

摸上對方的臉,從眼瞼下滑至鼻端,光滑柔軟之感展現在白玥菡掌間。

那是如觸豆腐之感,由此可見肌膚甚佳。

徘徊、摸索,指尖碰上那眼睫——

密密長長,讓人想起毛筆之尖。

.......

往下,鼻梁高挺,五官應大氣端莊。

......

薄唇微啟,撥出陣陣熱氣,白玥菡思索著,已在腦裡大致構出了此人的容貌——

皎如玉樹臨風前,秋水為神玉為骨。

繼續下探,掌闊骨明,指腹有薄繭;胸膛起伏,似有痛苦之意。

白玥菡微微一頓,而後使勁一按——

“啊——”

果不其然,方纔還奄奄一息、不出聲響的男人此刻發出一陣驚呼,彷彿受穿心之痛。

白玥菡內心暗笑一聲,抬手,將其置於鼻下——

果如她料——掌心,一片溫熱;鼻下,血之腥氣。

“莫叫,小心將人喚來。”

再次壞心眼地按了下對方的胸膛後,白玥菡悠悠道。

現她已略頂,此人非歹人,惟以傷誤入家中。

起身,斟酌須臾,她還是彎下身子。

“今吾欲為汝裹創,亟起,無偽也。”

身下的男子依舊是一動不動,白玥菡輕笑一聲:

“若再不起,吾將召人以逐汝矣。”

那人仍舊不言不語,似是昏厥。

........

白玥菡略感無趣地撇了撇嘴。

“若汝再不醒,吾將以此石擊汝胸矣。”

無人對答。

........

白玥菡方纔信了此人已昏厥之局。

她猶豫片刻,摸索著,牽起此人之手——

拽之不動。

白玥菡瞬間泄了力。

“那該如何呢......”

她似是自言自語。

“汝待吾,吾取布以裹汝。”

思忖有頃,乃雲。

話雖如此,但白玥菡並無回屋取布之舉。

月光照其顏,顯其麵無表情。

默有頃,乃還顧。

但她並非是去取裹布,而是轉身,撿起了那地上的一卵石。

中庭地白樹棲鴉。夜深人靜,無人知曉。

白玥菡就這麼拿起那卵石——

人麵月影照耀,倏忽間,那本盲眼彷彿有了神采。

“吾現來助汝裹傷。”

說著,她高高舉起了那塊卵石,無猶豫意。

.....

疾若旋風,未俟人應,那卵石就直直落下,沖人胸口。

距人近矣,也未有輟手之意。

白玥菡當不存在,就隨卵石下落。

........

一尋、半尋、寸餘。

眼見那卵石即將擊中人胸,慘事將作——

倏地、一手伸出,極快地接住了那卵石。

——離胸膛僅有短短一指之距。

.......

風吹林間,葉落紛紛如雨下。

自然之音中,惟彼清泠之男聲,殊不相入。

“汝何以知?”

——是出於彼被傷之丈夫也。

白玥菡淺笑。

......

“果然如此。”

這男聲雖語調平淡,但話末還有點輕顫,受傷應是不假。

“汝可知汝破綻?”

白玥菡故弄玄虛。

“吾不知。”

男聲平淡依舊,如止水之泉。

白玥菡複笑,似風中銀鈴。

.....

“汝傷卻是不假。然若病重至於暈厥,何以不赴街肆之藥肆,而翻牆以入?”

半夜葉聲沙沙,白玥菡雖盲卻氣定神閒。

“況吾適才觸汝指,覺有薄繭,殆由習武所致。而汝胸之創,唯皮外傷耳,不致使習武常人之昏迷。”

.........

忽而寂然。

須臾之後,男子之聲方纔悠然響起。

“不愧為白家小姐,誠為聰穎。”

白玥菡耳裡,對方語調已然平靜,聽不出任何受限之意。

“吾欽佩白小姐之才,亦自愧吾之行。”

竹影涼滿院,綠蔭遮夜天。

然話鋒一轉,男人之言不複友善矣。

.......

“不過汝今揭吾之真身,豈無懼吾殺汝以封口乎?”

.......

“如何封口?吾可即呼人來。”

白玥菡饒有興趣。

“吾能一劍封喉。”

男子不慌不忙。

..........

此間,白玥菡又笑了。然今次,乃放聲大笑也。

“吾適才遍撫汝身,未見寸鐵。今汝出此言,得非欲恐我乎?”

........

男子徐吐息,話裡帶著幾分無奈。

“吾未料汝初搜吾身,竟有此效用,此乃吾之疏忽也。不愧為白小姐,不虛此名。”

頓了頓,他神色平靜,目光轉一圈,好似目空一切。

......

葉落林響,男人不動聲色,掂了掂手上的石頭。

......

“既此,換之為.......一石封喉,可乎?”

銀月下,白玥菡曾試圖砸他胸口卻被攔截的卵石——

正熠熠有光。

-良模樣。“賬本薄、登記處。”“姊姊汝說吾應是先同爹爹講吾大齊財政虧空,還是應講貂蟬出塞?”陸芳蕙緩緩搖扇的手停了停。“吾倒覺得菡兒兩者都不應說。”從晶瑩剔透的水晶盤裡撚了顆果,她意味深長:“菡兒抄書甚多,應講那哪吒鬨海纔是。”——一語雙關。白玥菡不留闕漏地略彎眉眼。“不敢言多,姊姊謬讚。”.....荷風送香氣,竹露滴清響。遠處,幾個急停急走的身影漸漸近了——“吾今日捕到四隻蟈蟈,汝乎?”“五隻!”...